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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蔡潁卿
  

平常我很少看電視,颱風那幾天卻連看了好幾節的新聞。記得有一則新聞是這樣的:風雨中,鏡頭帶到一位被警察攔截的摩托車騎士前,她一臉錯愕,警察連續幾次揮手對她說:「走那邊、走那邊!」口氣聽起並不和善,過了幾秒才加上「前面路已經封了啦!」

我並不是要討論一位警察該如何說話,而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想起了我們當父母或師長的,似乎常常在跟孩子說話的時候很習慣會犯上這位警察先生的毛病───先發指令再說明原因;這樣的語言如果再加上不夠和緩的語氣,聽起來就非常嚴厲權威,一點也不和善。

如果當時警察先生只是把說話的順序換一換:前面的路已經封了,請走那邊。聽的人是不是會覺得受用許多?

我們總喜歡用「沒有惡意」來解讀「說話」這件事,但「沒有惡意」只是最低標準,完全忘記了語言是有主動力的,它具有帶給人正向與樂趣的力量。

有時候,我們會因為一天之間有人對我們說了一句很貼心的話而感到十分愉快,同樣地,如果有因為話語而使我們感到不適的狀況,我們一定希望對方不曾開口過。

這次在美東,有幾次讓我印象深刻的話語。雖然都是只是萍水相逢、陌生人之間的言談,但那也最代表一個社會,人與人之間流動的氣息。「語言」是心意的使者,為什麼我們不讓代表我們的使者總是善良、捎給對方歡愉的訊息?

 

  

 

從帕維敦斯搭火車往波士頓只需四十分鐘,Pony開始上課那幾天,我們幾次當天往返波士頓。在火車上,我去買咖啡,因為通勤的人不少,那位賣咖啡的先生在車箱小小的販賣部之間忙碌的不得了,但他神情十分愉快,讓我們排隊等候的人也不禁會心一笑。

輪到我點完咖啡的時候,他問我:「女士,妳想要怎麼喝妳的咖啡呢?」我說:「請給我兩個奶油球和一包糖。」他移動去拿這些調味品時,對我微微一笑說:「我覺得這是個很不錯的搭配。」在短短的服務過程中,因為一些靈活的對話,他的工作就一點都不顯得單調了。

雖然,我手中這杯咖啡只是一杯用紙杯裝、最平凡不過的美式咖啡,但因為人愉快、話和善,這杯咖啡就變得很好喝。

我真的相信,好的話語可以美化生活。

 


 

再談說話 

 

星期五的下午,從南部北上的工班都要回去度週末了。他們很辛苦,白天在我們這場工作,有時晚上去另一個賣場趕夜工,我想在他們收工前去買些三峽的名產讓大家帶回去,黃昏時特地到市區走一趟。

因為買了九盒,店老闆帶兩個員工忙著幫我包裝。其間有一位客人結帳,他拿回找錢時發現少了五佰元,詢問時,負責的女孩才發現自己看錯了。

客人走了之後,老闆笑著說:「都沒在看,被人家說了吧!」那找錯錢的女孩翻眼一瞪,粗言粗語地回道:「妳笑什麼笑?」因為態度非常無禮而老闆卻完全不介意,所以,我忍不住問老闆說:「她是妳的女兒嗎?」

老闆很和氣,她反問我:「長得很像嗎?」

我老實地說:「不是因為像,我只是在想,員工敢這樣跟老闆講話嗎?」

老闆好脾氣地苦笑說:「沒有辦法呢!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這答案的確常聽人說起,但並沒有解決我的疑問。我還是忍不住好奇,再追問:「所以,她是妳女兒?」這次老闆肯定地搖了搖頭。

我看著那態度仍然很差的孩子,她心不甘情不願地粘著一盒盒的蓋口。老闆娘大概覺得剛剛的場面有些尷尬,突然從忙碌中抬起頭來慎重地對我說:「這種女孩子,比較沒有心機啦!」對於表達價值觀,我向來都是直來直往,那一刻,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馬上回應老闆說:「禮貌跟善良應該沒有衝突吧?」老闆這時突然有些感慨地喃喃自語說:「對啦!對啦!禮貌真的很重要!」

在話的來回中,我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難過,因為沒有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來緩和自己所遇到的教導尷尬;在不知道該如何跟孩子好好溝通時,我們只好拿另一種價值來合理化她的錯誤。

直言孩子的錯誤很難嗎?我並不認為,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躲一時的責任,問題一定會越放越難。雖然大家在數學課上都學過:直線是兩點之間最短的距離,卻常常忘記生活中解決問題的途徑也一樣。

看到孩子犯一個錯誤時,最單純的指正通常最不傷人,如果一放再放,有一天變成一種批評或觀感時,就會比原來的指正複雜許多。

我覺得每一個大人,無論是父母或長輩,對孩子的成長都應該有更多的負擔,不要任由年輕的心靈錯植在一片價值歪斜的沙地上。因為我們都曾經年輕,已經完全理解了被誠懇教育的意義與重要。

 

 

 

憑良心說,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們社會對「好好說話」這件事曾經盡過長期推廣的責任。總覺得我們的孩子漸漸習慣了粗糙的語言環境之後,不只出口時忘了說話的基本禮儀,連感知美好語言的能力也在不知不覺之間流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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